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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佩丽|在过去的一年里 我和这三本书相依为命
作者林佩丽。
用德语写作的奥地利作家赖内马利亚里尔克在《致一个年轻诗人的信》(写给一位年轻诗人的信)中向那些致力于写作的人提出了——建议，并尝试了各种方法来寻求孤独。九十年后的今天，这句话散发着苦涩的讽刺。在疫情肆虐，人与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的环境下，你不需要寻求“独处”，你会像债主一样来找我。如何独处，而不是如何独处，已经成为现代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。
这其实是个老问题。古人云，君子慎独。在西方，如何善用对孤独的明智利用是一个哲学课题。是个老问题，有自己的标准答案，就是读书。读书和写作一样，各走各的路，只有文字跟着走。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说过，读书就是孤独。即使有人在身边，读书也是一个人(即使有别人在场)。在过去的12个月里，我和这些小说相依为命。
《Summer water》，作者莎拉莫斯，出版社：皮卡多，2020
《Summerwater》(夏天的水)英国作家莎拉莫斯写的是疫情爆发前的作品，但书中充满了阴雨天的末世气息和对世界将停止转动的幽闭恐惧。可能是我们疫情时代的第一部大流行小说。故事讲的是苏格兰湖畔度假村从黎明到夜晚的一天，但揭示的生活现实是人性的永恒。尤其深刻的是潜伏在家庭生活中的权力斗争。比如我父亲每天晚上起床尿尿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叫醒老婆孩子，因为“即使是夜深人静的时候，脑袋里的大男人还在值班”(在他的脑袋里，大男子主义的警察甚至在半夜都在看着)。
在疫情的低压力下阅读《夏水》，不会让人患上忧郁症，因为小说中不时出现漫画式的解脱，让人既笑，又拍案叫绝。比如故事中有一个叫米莉的年轻女子，她认为男女发生性关系时，应该有一个沟通系统，像海军的标志一样，让双方快速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感受，比如告诉对方“其实这个姿势有点疼”或者“放轻松，我们不是在拍电影”。
《What Are You Going Through》，西格丽德努内斯著，出版社：河源出版社，2020年
美国小说家西格丽德努内斯的新书《What Are You Going Through》(目前还没有中文译本，但可以翻译成《日子过得怎样》)与其说是关于友谊，不如说是肤浅的。到最后才发现，闺房和手帕不过是一群熟悉的陌生人。这本书的标题来自于法国哲学家薇依的一句话，他在二战后对欧洲思想产生了深远的影响：无论我们多么关心我们周围的人，我们只能问他们：“生活怎么样？”
小说设定的场景是：人到暮年，朋友凋零。一个得了不治之症的朋友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，但是在她开始的时候要求你和她在一起。你会同意吗？
主角的朋友是一个霸气的评论家，名气很大，长得像已故的苏珊桑塔格。努内斯和桑塔格有深厚的友谊不是偶然的。十年前，她写了一本书《总是苏珊》 (Sempre Susan)，讲述了她与美国第一位才女的交往。桑塔格的势利、虚荣和自恋，加上她的才华、洞察力和勇气，构成了一幅异常立体的画像。
“没有人能为你经历死亡，即使是你最好的朋友”。这是努内斯在书中反复强调的信息，也是题目“你在经历什么”的意思。这当然是铁一般的事实，无可辩驳；努内斯的艰难行动是发现“友谊在死亡面前是脆弱的”这一主题的喜剧潜力，结果被写成一部悲喜交加的杰作。
书中的人物结巴笨拙
脚地做事，踉踉跄跄地走向死亡。看完这本小说，明白做女人难，做个年华渐渐老去的美丽女人更难。书中一个女性角色说：“幸运之神对你有多眷顾，你一无所知，直至一天你引以为傲的东西突然失去。其实不是突然失去，而是慢慢溜走。你走在街上，男人不会回头多看一眼。你认识的新朋友，很快就忘记你的模样。这变成你新的人生，一个平凡的人，一张苍白的脸孔。”《The Great Gatsby》，菲茨杰拉德著，出版社：Everyman's Library，2020
每年1月1日，年过95的“高龄”旧片、老歌和文学经典都会向公众开放，解除版权的束缚，成为社会的共享资源（public domain）。今年获此“厚待”的两大名著是伍尔芙（Virginia Woolf）的《达洛维夫人》（Mr. Dalloway）和菲茨杰拉德（F. Scott Fitzgerald）的《大亨小传》（The Great Gatsby）。《达洛维夫人》是现代主义的开山之作，但它的故事性薄弱和意识流手法往往令读者却步。反而雅俗共赏的《大亨小传》声誉日隆，已成美国文学的必读文本（foundational text）。
《大亨小传》的版权一直由以出版海明威书籍而闻名的斯克里布纳（Scribner）拥有，成为共享资源后多个新版本应运而生，包括Vintage Classic，Modern Library 与 Penguin Classic 的版本，全部都找来重量级学者或明星级作家写序。
我手头上的一本是“人人图书馆”（Everyman's Library）的版本，封面没有相片，也没有图画，只有用大阶写的作者和书名几个英文字。这当然已经很足够，以他们今天在高雅与通俗文化（high and low culture）的地位，自己的名字就是最好的宣传。
林沛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