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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裁的38岁互联网人:10年补偿18万 花了半年 打算送快递

“在IT行业被淘汰，基本上就是不上进，不提升自己。”现在吴东明白了，后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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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0月20日，被某大互联网公司辞退一年后，吴东下定决心结束北漂。

这个想法在他脑海里萦绕了三个月。虽然他知道一旦回到山东东部山区县——的老家，就意味着他10年的互联网DBA生涯走到了尽头，但他觉得自己必须离开。

找工作8个月毫无进展。之前投简历的公司招聘信息大部分已经清空。“DBA基本没救了！留下来也是一种延迟。”找工作的希望看不到了，每月5500元的房租烧了吴东的心。

工作十几年，他几乎没有积蓄。大厂给的18万赔偿，半年就用完了。在大厂工作3年，赚的多，花的也快，月薪3万却一分钱没存。之前我赔钱，在小公司存了十几万，大部分都是老家同学借的盖房子，现在还没还。

没钱又失业，在吴东看来，回家成了唯一的退路，“至少能省房租” 。

那天中午，吴东在家做了两个菜，一盘素炒豆腐，一盘土豆干，和四罐啤酒一起喝。饱餐一顿后，他发朋友圈向大家告别：希望能轻松离开。

吴东的朋友圈

然而，他没有想到，“容易离开”最终演变成一系列出于虚荣心的盛大告别。

有酒友在吴东朋友圈下评论，走之前好好喝一杯。吴东因为面子同意了。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，红酒局、啤酒局、牡蛎局、牛排局不堪重负。他和他的酒友们喝完了收藏了很久的一万元的红酒白酒，买了两万多的好酒以备不时之需。

吴东一如既往的在酒桌上夸夸其谈，喝得脸颊通红，亲吻拥抱着酒客，大声的和喜欢的女孩表白，尽管对方几次拒绝。

租的房子也空了，吴东把烤箱冰箱豆浆机锐军军刀都送人了，还收了黑莓。后来欢送会并没有结束，反而进一步升级：他飞到了日本和广州，尽管他的存款只有九万多。去日本7天，花了2万多。我没有忘记在路上照顾我的饮酒者。花了近万元在广州和香港逛了4天。

在广州的最后一晚，吴东交了一圈朋友：出生985，工作996，说服035.

吴东的朋友圈

从此，吴东几乎消失在朋友圈。

A

回家才两个月，吴东身上已经散发出传销的味道。

他的家乡没有互联网行业。吴找不到工作。他想借钱开酒吧，很多老同学甚至泼冷水。“济南的酒吧不赚钱，基本都是老家赔钱！”

在他看来，家乡能做的工作只有两种：工厂——名工人，或者医药公司的销售。

但是他做不到。工厂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，最多挣6000块，吴东不愿意干。听说10年前县里某上市医药公司销售岗年薪百万。他和老同学询问求职方式，却被告知：随着高层政策收紧，药品销售岗位即将取消。

眼看老同学过得都比自己好，有车有房有孩子，家庭美满，不愁事业，学历还比自己低，吴东心里不是滋味儿。他把自己闷在家里，不敢出门。他害怕一出去，就有村民在背后指指点点：这么年轻，怎么不出去工作？

更怕被人当面伤害：有段时间没见了，你去哪上班了？

很快，传销就有味道了。

骗吴东的人是他姐夫。他们一起长大，住在对门，很熟。吴东也清楚的知道，干戈初中毕业后就出去混社会了，期间进了几个传销。

干哥跟吴东说，在南京做散热器生意很赚钱，投资几万块就能赚大钱。

吴东没多想，同意年后去南京。由于疫情的延迟，在5月中旬，也就是吴东失业的第18个月，他再也坐不住了，催促干戈赶快出发。

不出所料，有个传销坑等着他。——，一个被称为“1040阳光工程”的传销组织，在中国隐藏了十几年，以投资6.98万元赚1040万为幌子骗了上千人。

虽然在吴东看来，1040的洗脑方法极差。

干戈一路上不仅过于殷勤和友好。一路开车送吴东到南京栖霞区的一个拆迁安置小区，边吃边包，晚上准备三菜一汤，以肉闻名。早上准备早餐，有馒头，油条，豆浆。

然后就是帮派洗脑的漏洞。1040见面第一天，给吴东洗脑的大姐就曝光了。50多岁的大姐，衣着朴素。她一见面就谈家庭，说文化不高。她做过出纳，做过保姆，靠投资国家项目翻身。她的年收入是几百万。我及时拿出一份写满大红色字母的文件，自称是国家批准的红头文件，1040个项目全部通过国家批准。并反复强调美国到1040年也是富裕的。

吴东断定1040是传销。他有这种自信。他在互联网行业做了10年的DBA。用科技手段辨别信息的真伪是小菜一碟，更何况1040已经在百科上被定义为新MLM组织，搜索手机就能知道。

吴东在传销坑呆了4天，被帮派和干兄弟反复PUA。

干戈感慨万千，说内部项目是保密的，网上信息是假的。“我们一起长大的，我不会骗你的。”“你不听，就不给你哥面子！”

MLM帮派软硬兼施。“如果我是MLM人，为什么警察不逮捕我？”劝吴东服从，“你不想和人交流，怎么理解行业？”

他们反复提醒吴东“中年人没有钱就没有尊严！”

B

第四天，吴东再也呆不下去了，不顾干戈的反对，转身离开。甘哥拦住他，不让他走。吴东把声音提高了八度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问干哥：1040是传销，为什么骗我？投资了吗？如果你想打架，你能打败我吗？

这愤怒的一餐，对方停不下来。吴东打车直奔酒吧。他想好好喝一杯，但他感到囊中羞涩。他只点了两杯啤酒，但没有喝完。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处于恍惚状态。

他回忆自己之前在大厂工作过三年，每次去酒吧随便花个几千，身边有一群能喝酒能吹牛能说话的朋友，跟现在不一样。

吴东现在觉得在大厂工作真的很开心：工资高，不用加班，10点到公司，7点走，周末休息，每天免费健身。即使他的手机在半夜接到报警，他也要处理紧急故障，这是组长的第一反应，并没有要求大家一起处理。

特别是DBA一般比程序员挣得多，但是工作起来更轻松。根据美国2013年公布的职场调查表，DBA被评选为“最快乐工作榜”榜首。赶上国内互联网光速发展的10年，DBA在国内愈发吃香。从入行开始，吴东的职业路径顺风顺水，4次跳槽薪酬都是翻倍涨，从4500元涨到大厂的3万月薪，2015年面试大厂时，更是半小时拍板入职，薪水翻了2倍。

2015年，大公司大踏步前进，业务量全面上升。入职不到两个月，吴东参加了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的盛大年会。他被三亚别墅，30万现金装红包，5亿彩票惊呆了，拿了一个月工资年终奖。

“有做公务员的感觉”，对吴东说道。

当他下班时，他的朋友们向他吐口水：他不是在喝酒，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。家里的冰箱变成了酒柜，威士忌、红酒、白酒、啤酒一应俱全。我觉得出租屋的冰箱不够用，就又买了一台冰箱存酒。水杯有30多种，我每个月至少花5000块喝酒。

即使出事后，公司也没让吴东吃亏。据他所知，如果其他部门裁员，最多赔偿7个月，6个月不赔钱。

2018年10月，舆论大厂一片混乱，36岁的吴东坐在会议室温暖的阳光下数钱。

他翻来覆去数离职协议上的赔偿金，8位数，小数点前面有6个数，再数一遍，确定前面有6位数。

三年工作，六个月补偿，近18万到手，入职10年，吴东第一次看到，如果这么大方给钱的公司——支付正常补偿，三年合同到期，公司最多支付四个月工资。

对了，领导给吴东两个福利，——，签完合同可以离职。下个月不用上班，工资也不会少。如果不签比赛协议，明天可以出去找工作。

HR也给了吴东定心丸：下个月发薪日，工资卡一次性发放18万。

辞职过程一蹴而就。15分钟签完协议，吴东再也不想工作了。公司刚招了两个新人。“没有比我多多少，也没有比我少多少。”

数据库繁琐，责任重。在吴东的团队里，8个DBA管理着4000多台服务器，即使每人24小时工作，工作也完成不了。工作内容无非是整理和维护数据，但是机械需要细心。一旦出现操作错误，整个APP就会崩溃。

“领导肯定也怕我心情不好。”整个下午，吴东都觉得钓鱼、看新闻、玩手机、或者在酒厂的网站上看新酒很舒服。下午4点左右去公司健身房锻炼了一个小时，7点到了，拿起手机准时下班。

他什么也没拿。桌子上的电脑、杯子、纸和笔没有摆放好。直到五天后的周六下午，公司没上班，吴东回到车站，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。他说：“我不想见老同事。”

当时吴东没想到会失业一年。

10年DBA经验，又在大厂待过，朋友圈还有不少大厂DBA朋友，吴东不愁找不到工作，他觉得，即便大厂有年龄限制，自己去创业公司工作，也至少能当个技术总监。

C

离开大厂成了吴东命运的转折点。如果他之前已经升到了顶峰，那么在接下来的两年里，他的生命将像悬崖一样跌入谷底。

吴东几年前没打算找工作，但又忍不住无聊。喝酒要等周末，其他五天真的很难打发。

熬了2个星期，吴东找了个朋友帮忙撮合，得到了在字节跳动面试的机会。但很快他就害怕了。

他草草的回答了对方递过来的一些书面问题，但是大部分都是空的，他很不满意。大四DBA还是要笔试的，面试的时候聊聊天就可以了，说说话就能知道孩子的丑。

面试的时候被问到产品开发，吴东还是答不上来。入行DBA十年来，他从来不用写代码、做开发，在大厂的3年，部门有专门配合DBA的开发团队，他只要管好自己的数据库，其他业务都不用操心。

跌跌撞撞面试了两个多小时，四个面试官互相皱着眉头，对吴东说：你技术不好。

吴东并没有把这个“建议”当回事，甚至在心里感叹字节技术不怎么样。在他看来，数据库管理员重视经验和个性，不需要R&D的能力。

他觉得从大工厂出来就找不到工作了。等18万补偿金发了，我干脆回家过年。

2019年2月下旬回北京。最佳求职期是每年——金三银四。但对吴东来来说，这没用。

这次吴东只选择了薪资比较满意的公司，薪资至少比大厂高1——1.5万。经过筛选，只有四五家公司，如百度、Aauto rapper、新浪、网易等等。其中百度给的待遇最优厚，高级DBA每月至少能拿到5万的工资。

无一例外，简历沉入大海。他去百度的朋友那里咨询，才知道百度DBA的职位已经挂了，却没有邀请任何人面试。

大工厂不招DBA吗？吴东不敢再提了。招聘软件都用上了。不管工资多少，只要有公司招DBA，他都会投简历。就算工资低到一万，公司只需要初级DBA，他也会去试试。

果然，发出面试邀请的六家公司都是初创公司。企业规模不大，只有几十个人，但是工资还不错，两万多一点。吴东并不觉得有什么损失，他心里想，如果能顺利入职，做个技术总监就好了。

面试过程也很简单，纯聊天。面试官是个90后，职称是开发部主任。他一问，就暴露了自己的不专业。吴东10年前从网上看的面试问题。“面试官太好吃了，根本看不懂数据库！”

面试官也想说话。问一下大厂的数据库管理流程，怎么处理bug，犯了哪些错误。

只是他没想到结果六家公司都没给报价。他这才明白过来，创业小公司根本就不招DBA，找他去面试，纯粹想学大厂的数据库管理流程。

200多份简历被砸，但是没有收到录用通知。在商界干了10年后，吴东第一次感到失去了信心。他不禁怀疑自己。“没人要！”

他把这一切归咎于年龄。“互联网人除非技术牛逼，成为公司骨干、领导，否则过了35岁基本失业。”

他甚至厌恶大厂，认为是大厂浪费了自己3年，“生活过得太安逸，上进心没了！”

D

“在IT行业被淘汰，基本就是不思进取，没有提高自己。” 如今吴东明白过来，已经后悔莫及。

2017年大厂数据库升级到自动化，已经让吴东想起来了。当时组里8个人，6个同事都是90后。他们不仅能管理数据库，还能独立编写产品代码和理解C语言。组长和吴东一样大，35岁。毕业后做DBA，也做开发。只有计算机专业的吴东，十几年没有写代码，只会写简单的产品功能代码，而且因为写起来比较困难，需要同事的帮助。

当时，吴东云并没有在意。他认为数据库管理员和R&D是两回事。“如果我想做开发，我就不会做DBA。”

随着DBA向自动化的转型，吴东发现以前DBA所注重的资质和经验全部丧失，很多DBA寻求转型，要么培训，要么创业。

他觉得自己不够强大。“水平高，公司就不敢辞职，成本太高。”

如果10年前，他敢拍着胸脯说市面上所有的DBA书都读过一遍，时至今日，基础知识全忘，业余时间忙着喝酒，从没想过要提升，即便是和刚入行的DBA比，吴东都没有底气。

有个朋友曾经推荐吴东去广州工作，帮他推腾讯、华为、虎牙等公司试试机会。但到了最后，吴东退役了。他担心自己能力不行，年纪大了。“除非部门领导跟我熟，否则没有戏！”

尤其是从南京回来后，吴东陷入了迷茫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。十年DBA经验没用。在家乡的不毛之地，品酒找不到知己，开酒吧注定要赔钱。吴东实在想不出下一步该去哪里。

他想过送外卖或者送快递，但是他不甘心；他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，但是到了35岁以上，就失去了考公的机会，他觉得他这个年纪也不能面试进国企。

吴东开始明白干戈说的话了。中年男人没钱没工作，确实没有尊严。不仅村民不待见，相亲对象也摆脸色。听说吴东没工作，要么见面一次后没有下文，要么连面都不来见。

经济压力近在咫尺。口袋里只剩下几万块，还有养父母。吴东每个月的生活费已经降到一千多块，只够吃饭。我不敢喝酒。

2020年10月15日凌晨，吴东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去知乎回答了一个问题：找到工作崩溃了怎么办？

他回答：失业一年多，准备送快递。

他计划送快递到广州，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城市。不想回北京。即使这片土地积累了多年的人脉，吴东说都是酒友，只会一起吃喝吹牛，没有工作，都是有人脉的。

但两天后，吴东改变了主意。他决定先学开车，老同学是驾驶教练。他告诉吴东，他有驾照，可以找一些工作。

就算以后成为大厂司机，也比送快递舒服。而且，他的生活又一次和大厂联系在了一起。

(吴东是化名)